(接上页)广州五十年代初期,粤剧得以复兴,这有赖于当年的政策和社会环境,那时新政府排斥资产阶级歌舞,反对旧社会留下的旧文化,西方电影没有了,中国电影也很少,粤剧和曲艺成了群众的主要娱乐。解放后粤剧艺人不但不卑贱,名气大的艺人还成了社会新贵,在省、市、地、县成为政协委员、人大代表。我对粤曲粤剧的爱好,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。敝家乡是一个只有四百多人的小村庄,一九五四年曾经组织过剧社,农闲时节总要在大祠堂吹吹打打唱粤曲,一些“发烧友”还排练大戏,七幕的《鸳鸯剑》排了两个多月,到春节公演时,我等一辈小孩,对大戏的唱曲台词,熟练到倒背如流。我后来读中学,跟着班主任到街头做宣传戏,就靠了小时候那点功底。可惜,“粤剧的春天”很短,主要原因,一是政治因素,二是体制问题。政治上,老是演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不符合党的文艺政策,党和政府要求文艺为工农兵服务,宣扬革命斗争和英雄人物。为此,马司曾和红线女等人创作了《关汉卿》、《搜书院》等有阶级斗争内函的古装剧,后来红线女又演过反映现代革命斗争的《山乡风云录》,粤曲界又把《羊城新八景》搬上了曲艺厅,但这些都远远跟不上政治要求。由于把戏剧的娱乐性转变为教育性,本来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粤剧,慢慢就与人民疏离了。另外是体制问题,在城市工商业改造之后,剧团转入国营。过去戏班的收入全靠票房,国营以后戏班吃的是财政饭,演员们根据不同的名气定了不同的工资等级。不管登台不登台,演员们都有收入。曾经是明星的艺人,不管是当红的还是过气的,都可以拿到很高的工资。演艺界的舞台生命本来有限,历史上总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,但我们的体制却是“国家一级演员”定终身。时至今日,粤剧行当已淹淹一息,但却还有很多“粤剧大师”。解放后粤剧的培养机制也有问题,旧社会,戏子的培养是师父带徒弟或家族承传的,什么样的材料培养什么样的角色。新社会却打破了原来的师承机制,靠办学校来培养人才,新式的教育固然可让学生掌握文艺理论和戏剧知识,但却缺少表演特色,有知识的学子未必会演戏。院校教育还使演员职能偏废,年青学子人人都想做小生、花旦,很少有人向“鬼马”、“抵死”的丑生、“梅香”或媒婆方向钻研。时下舞台的小生、花旦千人一面,怪不得出不了“半日安”、廖侠怀这些角色了。(未完) |